第四章
下运河风情 by 以泪洗面奶
2018-8-18 06:01
第四章
要说金谷和志诚真是有缘,从呀呀学语的那时起,两个人就经常聚在一起。
到了蹒跚学步的时候,两个人几乎更是形影不离。这倒不是他们自己要那样,而是大人们给他们创造的机会。
那时候大人们都要到集体出工,小把戏一断了奶,大人就要下田劳动了,哪有工夫息在家中带孩子?一般的人家,都是家中上人(长辈)带小把戏。但田守旺和郑大光的父母都死得早,李月娥的老家又不是这里的,王明粉的妈那是个疯子,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哪还能带孩子。
最初,李月娥出门前就用根布带子把金谷绑在家里的桌腿上。下运河的河道纵横交错,池塘星罗棋布,小东西丢在家里实在是不放心。每次收工回家的时候,看到金谷的嘴唇都是哭得青紫的,李月娥的心里像被猫抓了似的疼。后来,她再去做工的时候就把金谷带上,反正李月娥好多的农活不会干,只能在场头上做做杂事,顺便也就看了孩子。
志诚比金谷小一岁,断奶后,也是由他妈王明粉带到地头上玩。
王明粉之所以能在地头上劳动,是李宝库暗地里关照赵永田这样安排的。
两个小把戏一起带到了场上,自然就会集中到一块,照顾起来也方便。赵永田有时候也骂她们,不许把小把戏带来。但他也是骂给别的女人们听听而已。
在大人们的眼里,金谷尽管比志诚大一岁,却象他的妹妹一样,整天跟在志诚的屁股后面,就像个小尾巴。一帮老娘们看他们玩得开心的样子,闹哄哄的说干脆定上门儿娃娃亲算了。
每次听到这话,田守旺、郑大光和王明粉也开心的笑。
只有李月娥,每次总是眼一瞪,再凶巴巴地把一帮人骂上一通,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慢慢地,也就没人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转眼间,金谷和志诚都到了读书的年纪,俩人又一同进了大队学校,后来,俩人又一同进入公社里的中学念书,并且被分在同一个班。
李堡公社的规模不算大,只有三十三平方公里,一万六千人左右,集镇也就一条约四米多宽、百十米长的街道,用细条砖铺就,天长日久下来,砖面都被过往人群的鞋底磨得光滑滑的,且有好多的地方显得高低不平。
街道正中间的北边是公社大院,挨着公社大院,街道两边散散拉拉地分布着供销社、邮电所、广播站、卫生院、白铁社、大众饭店和理发铺。离街道不远还有个机械厂,高耸的烟囱上面用白底红字刷着醒目的“李堡机械厂”五个大字。
街最东头有一座桥,过了桥是一个四面环水的垛子,李堡中学就建在这个垛子上。
李堡中学并不大,满打满算占地二十多亩,却是个完中。
金谷和志诚的家离李堡中学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走路大约三十分钟,来回一个小时左右。那时候学生晚上放学早,太阳老高就开始放了,也没有什么家庭作业,又不上晚自习。学生们回到家里,一般都可以拎着个用草绳编织的大网兜出去给家里的猪呀羊呀寻点青草回来,再不济烧顿晚饭还是绰绰有余的。
郑大光便决定让志诚走读,不住校,中午只在学校里代一顿伙,早晚回家。
住校总规是白白地浪费时间,回来多少能帮家里干点活。再说,住在学校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吃?五分钱的冬瓜汤能把人的病喝上来。家里条件再差,比前几年却好多了,伙食比起学校来还是强点的。
李月娥却护犊子,舍不得丫头每天来回的跑,尤其是雨雪天气。便让金谷住校。
金谷嫌自己的名字土气,读初中时便给自己改名叫田芳,但大家还是习惯叫她金谷。
在学校住了一阵子,这丫头不乐意了。
之所以不乐意,是因为上铺那个叫“泉水”的丫头,天天尿床,金谷膈应整天的尿骚气,几次找老师要求调铺。赶巧没有空床,老师便让她们上下调了一下。
金谷住上面害怕,死活不愿意,老师便气的不再管她们,于是金谷再不肯住在学校,每天和志诚搭帮早出晚归,把个床铺白白的空在那里。
无奈之下,李月娥只好让她走读。
看到金谷和志诚两个人像亲姐弟一样一同出一同归,吴月萍多少也放心些,不管怎样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哩!
其实,金谷不肯住校还有个原因,但她说不出口。她喜欢跟志诚这个秃小子在一起。
别看他们同在初 一(1)班,按照班上的习惯,在公开场合男女生之间是绝对不讲话的,更别提互相来往了。但是,不讲话并不代表男女生之间就没有彼此的暗恋。特别是女生总是要比男生早熟些,别看她们平时一个个对男生高昂着个头,紧绷着个脸,一副冷若冰霜、旁若无人的样子,就像位骄傲的小公主。其实呢,在心底里早把班上的男生挨个地过了个遍,张三怎样怎样,李四如何如何,她们心里全清楚得很。
金谷也不例外。尤其是在自己钟情的志诚面前,总是装着不经意地样子,把自己本来扎得紧紧的两条长辫子弄散下来,一任如水的秀发瀑布般披散在头上;待和其他女生们疯闹嬉笑一阵后,这才用小巧红嫩的嘴唇轻轻抿着扎头发用的红头绳或橡皮圈,伸出两只藕似的玉臂到头顶上,用灵巧的双手把头发拢起理顺,再蝴蝶穿花般地迅速编成一根或两根长辫子,绝没有一丝的乱发,其动作之娴熟绝对令人惊讶。
在整个过程中,她或是跟别的女生漫不经心地谈笑着,或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绝没有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的样子。但是,只要稍稍留点神便能发觉,她的目光总是趁人一不注意的时候,快速地朝志诚身上一扫,又慌乱地把目光收回来或是移到别处。假如碰巧和志诚的目光对上,她便立马垂下头来,没由来地臊红了脸,胸口就像揣了只兔子般蹦跳个不停。
金谷在班上也是不跟志诚说话的。她主要是怕别的女生们骂她贱,骂她骚母狗。大家都不跟男生说话,就你跟男生说话,那不是贱是什么?不是骚母狗又是什么?志诚呢,在班上也不跟金谷说话,他是怕男生们起哄。
但在来回的路上,他们的话可就多了。本来嘛,一个生产队里的人,从小光屁股一起玩大的,什么事没干过啊?说说话又算什么东西?
“志诚,今天老师讲的那条代数题我还有点不大懂,你再教我下子。”
“噢,那个题目是这样这样……”
其实,那条题目金谷早就会了,她是没话找话说。她经常这样没话找话说,有时甚至故意问一些很简单很傻的问题,答案简单得连自己都觉得脸红,可她还是喜欢问。
志诚长得一表人才,尽管还没有真正发育完全,但嘴唇上面已有了黑黑的一层茸毛,说话的嗓音也变得粗了,喜欢梳着个小分头,经常穿一条黑色的裤子,配件雪白的衬衫,还把衬衫的下摆扎到裤腰里,用当时最流行的帆布宽裤带朝腰上一系,别提有多精神了。
更重要的是,志诚不光人长得英俊潇洒,学习成绩也好,是班上的尖子生,连老师都挺喜欢他,更别提班上的那些女生了。
看到别的女生眼里流露出来的爱慕之情,金谷竟有些恼怒她们:志诚和我一起玩大的,是我的人,你们凭什么要来抢?发展到最后,只要哪个女生多看了志诚一眼,金谷就会气得一个礼拜不跟她讲话,弄得人家莫名其妙。
志诚也从心里喜欢金谷。她聪明机智,人又长得漂亮,是个人见人爱的丫头。
虽说她比他大一岁,按理该叫她姐姐,可志诚总感觉到她就像自己的妹妹。特别是志诚有种感觉,自己就像跟她有缘似的,只要看到她的身影,心里就涌起一阵莫名的激动,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每天五里路的往返,以往一个人走的时候是多么的枯燥无味,自从有她陪着一道走之后,志诚感觉这段路就好像缩短了许多,俩人说说笑笑的不一会儿就到了家。
还有一点,志诚是说不出口的。他喜欢和金谷并排走,一是为的能嗅到她身上的芳香。金谷一般不喜欢搽雪花膏,但身体里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让人欲罢不能;二是为的找机会偷偷瞄一下她的胸脯。
小时候下河洗澡或是扮过家家(一种游戏)的时候,志诚没少看过金谷的身子。但那时候金谷的胸脯是一马平川,与男孩子一般无异。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志诚总在想:金谷的胸脯什么时候变得曲线玲珑的呢?我怎么就没注意过?现在的衣服里面又是什么样子呢?
就这样,他们一起度过了两年快乐而又浪漫的时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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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边的芦苇长得有半人高的时候,孙多福到红旗大队蹲点来了。
孙多福本来是不想来红旗大队蹲点的。这个大队的家底太差,所有的公社干部都知道。
那时候干部下乡蹲点不像现在,人未到电话先行,等人到时鸡鹅鸭早杀好了。
待村干部陪着走马观花似地在村的主干路上观摩一圈回到村部,刚好开始吃饭。
等到酒饱饭足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的光景,便慢悠悠地朝家里赶,一天的工作就算告一段落。
那时候的蹲点干部作风硬得很,打个背包就下乡,住下来不走了,一般一住就是三年。除了到公社开会什么的,不许离开蹲点大队,当然更不得回家去。一经发现私自离开,是要受纪律处分的。
当然,假如家里有什么事情,还是可以逐级请假。因此,公社干部们都非常重视自己蹲点的大队条件优劣,毕竟自己要在那里生活三年。
红旗大队是出了名的穷,谁也不愿意来。
但孙多福没办法不来。李堡公社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越是贫穷落后的地方,越是要派个公社的骨干力量来,便于加强领导。公社党委会一研究,决定派孙多福到红旗大队来。因为孙多福是公社武装部长,又是党委委员,也是公社党委委员当中最年轻的一位。你不去挑这副担子,还有谁去挑呢?
出发之前,公社书记拍拍孙多福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孙啦,到下面好好干!红旗大队的家底是薄点,但我们又不是去享受的。要注意走群众路线,争取和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听说中央要在最近五年内对基层进行体制改革了,我们都老啦,你还年轻,大家对你的评价还不错,你的前途还是光明的!当然啦,你也有缺点,要把握好自己。更要干出点成绩来,我到时才好为你说话。”
孙多福盯着公社书记那张胖嘟嘟的白脸看了一眼,嘴里应承道:“感谢书记培养,我到下面一定按照你说的好好干,争取不辜负领导的希望!”心里却在想:“他妈的,怕年轻人夺了自己的位置,你一直不肯培养干部,全公社哪个不晓得啊?什么东西!等你来培养,怕黄花菜都凉啦!”
孙多福的媳妇对他更不放心。
临行前的晚上,等儿子睡了,俩人躺在床上免不了一阵折腾。女人迷惑不解地问他:“你平时又是征兵又是训练的,都忙得早晚不归家,怎么这次派你下去?”
“还不是书记的主意啊?说是让我下去锻炼,我的工作由旁人代。他这次想提拔我哩!”孙多福怕媳妇儿担心,哄着说。
“那你就好好干,不要辜负人家的希望。家里你放心,我保证不拖你的后腿。”
想了想,又扭着他的耳朵:“听说那块的女人们骚得很,你要敢碰她们一下,我扒了你的皮!”
孙多福在她奶子上摸了一把,嬉皮笑脸地说:“她们哪好跟你比啊,一个个黑不溜秋的,哪像你又白又嫩的,一掐一股水,我怎么可能去碰她们?”
“就是漂亮的也不准你碰她们,要不然我掐掉你的命根子!”
停了一会,她又温柔地把嘴巴贴着孙多福的耳朵,红着个脸悄悄地说:“假如你实在熬不住了,晚上就偷偷地溜家来,反正又不远。家来过后再偷偷地溜回去,量他们也不会晓得。”
孙多福拍拍他媳妇的屁股,笑嘻嘻地:“我倒没什么要紧,反正最多三年的时间,有时还上来开开会什么的,就怕你在家里两腿夹不住喔!”
女人抬起拳头捶了他一下,娇羞地说:“我是那种人吗?你经常不在家,要偷人还等到今天?”
“那我就放心了。”孙多福说完又一个翻身压到她的身上。
女人自然地撇开大腿,迎着他进来,呵呵唧唧的说:“趁着还在,先把你抽干。”
孙多福喘着气往里捅着,嘿嘿的笑,不一会儿,女人叫出了声儿,紧紧地搂住自己男人的身子,两条腿交叉着在孙多福身后纠缠,用力往上挺。
第二天一早,孙多福就打着背包来到了红旗大队。
接到公社的通知,李宝库嘬着牙花子犯难。按规矩,公社干部下乡蹲点都是住在大队部,可看看大队部的样子,哪像个能住人的地儿呢,破破烂烂的泥坯房,土墙上咧着缝隙风都能灌得进来,下起雨来滴滴答答的,外面大雨屋里小雨。
人家孙多福好歹是公社武装部长,党委委员,那是主要干部,这样子的地方怎么好让他住?
好在老婆的一席话让李宝库峰回路转。
“我说你也别烦神了,干脆叫他住到咱家里来,这样子三顿饭好有个人照应,脏衣裳也好替他洗洗。一个大男人,又没得个媳妇儿在跟前,到底不是个事儿。”
李宝库忍不住拍了下脑门,对啊,家里房子多,收拾一间出来费不了什么事,总好过住在大队部。最主要的,公社干部住在自己家里,自己的女人总要照顾的,名正言顺的可以不出工了,还能拿到高工分,一举两得的事情。
孙多福背着背包跟随着李宝库不紧不慢地走,李宝库几次要接过他的行李,孙多福坚持不让。其实孙多福的背包就是条军用被子,总共四斤来重,像军人那样打成个背包后面掖了一双胶鞋。他不让李宝库背的目的是要让红旗大队的男女老少们都知道,自己是来扎根的。
这是个典型的农家院子,建在河边的一块高地上,前后两进共六间房子,都是新砌的土坯墙,茅草房,钻天榆作的房梁,屋面上还铺了油毛毡,看起来亮闪闪的。
你可别小看了这房子,那时大多数人家住的都是筒字形的房屋,南北座向,俗称“丁头府”,从南至北三间一溜排开,也是土坯墙,茅草屋,但大多是杨树梁,大门开在最南面的墙上,越往里走越暗,最里面的一间简直就是漆黑一团,刚从外面进来的人要好半天才能看清里面的光景。
而李宝库的房子是旁厦子,东西座向,各个房间的光线都是透亮的,这在其他的房子中就显得鹤立鸡群了。
由于房屋多,李宝库便把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条的,不象别的人家乱糟糟的一团。
后面的一进房子,李宝库自己跟媳妇住东边一间,里面摆了张老式的雕花木床,一年到头都撑着一顶白绽纱帐子;靠床边是一块又宽又大的踏板,跟床等长,主要用于晚上睡觉前坐在上面用脚盆洗脚,睡觉的时候衣服也脱在上面,方便得很;靠床头摆了张办公桌,上面放着罩灯、报纸杂志、钢笔、墨水瓶什么的;房间里还有个三门橱大衣柜,上面安了一面大镜子,橱顶上摞着两只木箱;西边一间搁了两张小床,他儿子来宝跟女儿巧莲一人睡一张床,并摆了一张灯柜,用于放放油灯什么的;正中的一间是堂屋兼餐厅,屋中央摆了张老式的紫红色雕花八仙桌,平时一家人就在上面吃饭,小把戏做作业也在上面,来人到客接待也是在上面;靠北墙放了一张家神柜,柜门上用红漆印着两个大大的“忠”字,衬在鹅黄色的心型图案上分外醒目;柜上面正中央靠墙的地方摆了尊比较大的毛主席挥手致意的白瓷站像,瓷像下面是四卷“红宝书”(毛泽东选集),墙上贴着好多奖状和烟标纸,还有一张《红灯记》里李奶奶和铁梅高举红灯的剧照。
前面的那一进房子,正中的一间前后都开了门,便于进进出出的。一间乱七八糟地放着一些农用具和粮食等物品,另一间就这么空着。
两进房子的西侧竖着砌了两小间房子,门朝东开着,靠北边的一间当作厨房用,另一间也空着;东侧就是一条弯弯的小河,南北走向,河水终年不息地流淌着;隔着房屋和河水的是道宽宽的堤坝,有个码头直通河面上,淘米、洗菜、汰衣裳都在码头上。堤坝东侧临水的一面栽着几棵高大的杨柳树和苦楝树,还有一棵桑树。屋后东北角,也搭了个一点点大的房子,那是个简易的茅房。
看到孙多福他们进门了,冯春花忙不迭地迎上前去,一边伸手接过孙多福的背包一边骂李宝库:“人家公社干部大老远的来,还让人家自己背背包,你是个木头啊你?”
孙多福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心里忍不住的一亮:中等偏高的个头,剪了个二道毛子,乌黑的头发用铁发夹别着,显得一丝不乱;发夹上还夹着几根短短的红头绳,绕成朵小百合的模样。椭圆形的脸蛋白白净净的,还带着点微红;生就一双弯弯眉,两只丹凤眼,眼角微微有些上翘;圆润的鼻子,小巧的嘴唇。蓝底白碎花的衬衫紧紧地裹在身上,把两只奶子都勒得显了形,翘挺挺地鼓在那里。褐色的裤子,黑色方口布鞋。整个人看起来既精神又清爽,还带着点风流的味道,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打扮。
李宝库并没有理她,朝孙多福笑笑:“这是我媳妇,不懂规矩,孙部长你别见外。”又转过来对他女人介绍说:“这就是孙部长,还不赶紧去给部长铺床?
铺好床让孙部长休息下子,你再抓紧忙饭去。”
孙多福冲李宝库翘翘大拇指说:“你好艳福吆!”又扭过头来朝冯春花微微一笑:“今后要麻烦你啦!”
“孙部长说哪里话啊?能为你服务是我前世修得来的,就怕我们乡下人长得丑,手脚又笨,部长不满意哩!”冯春花边说边用那双狐媚眼睛一勾一勾地瞟着孙多福,把个孙多福的心里勾得痒痒的。